2010年2月18日 星期四

六歲前殘留記憶(據1993或以前日誌)

蜜蜂蝦
山拔挺巨大,我仰視才能見到一面山崖。山後有甚麼全不知道,但我很想知道。有一隊大哥哥自山中回來,笑著說,山後有蝦,長大螫,身黑黃相間,似蜜蜂。自此每次仰視山,都想到蜜蜂蝦,但每次都因為被山阻隔,所以看不見蜜蜂蝦。但我不敢揭走那座山,因為怕一揭走,蜜蜂蝦也會消失。
(據大哥講述,有一天,七號墳場寮屋區(今順利邨附近)家長發現全村男孩不見了,原來是被最高大的帶領進飛鵝山去探險,直到入黑時才浩浩湯湯賦歸。)

金魚
田邊水澗裡不時會有閃金光的魚出現,一位叔叔對我說。之後我每次來到澗邊,望著急走的流水,都會後悔來遲了,金魚又游走了。

井中魚
我跌落井裡,像一棵碩大果子,緩緩沉落,也無慌恐,睜大眼睛,把井中四周模樣,看得清清楚楚,一個接一個水泡往上升,更有很多不同顏色小魚,自左至右,自右至左,直游直過,蔚為奇觀,我開心死了,把眼睜至最大,不眨一下,雙手貼兩腿,保持挺直姿勢,直至腳尖摩到井底,用力一磴,身子便垂直升起,速度跟下沉時一樣慢,我又睜大眼,盡情地再看七彩繽紛的魚兒多一次,來到井口,很容易便爬上來。

陸上魚
坐在石牌上,身旁有一個桶。桶裡裝了剛在坑中抓來的漂亮的魚,怎料桶中水全倒瀉了,魚躺泥地上快要涸死。我坐在石牌上,一籌莫展。身後卻鑽出另一群魚兒,我更焦急,心忖要找來更多活命水了,看清楚,魚群游過砂石,繞開泥巴,穿越草根,就如一隊花式表演的戰機,身軀鮮活,態度雍容,於是我懷疑應否要去找活命水了。

魚手鐲
家在小山上,山下一道小坑橫過,進出都要走過一道木橋,我常在橋下捉大肚婆(食蚊魚)。我能把藏在石塊和泥淖水草間的大肚婆摸出來,而且數量不少。捉上來放在木橋上,雄的身較輕,跳跳彈彈,便隱沒在草堆泥石間,沒留意,以後便曬乾了。雌的肚大,可供鐵線穿過,找來半打便可串成一圈,因其肚反射金黃色光澤,串魚鐵線圈就像一件手鐲。(雖然食蚊魚是入侵種,使本地青鏘滅絕,減少其數量無可厚非,但六歲前的我是沒有這種知識的。我記不起這樣殘忍的事是別人教的還是自己發明的。據大哥講述,我曾在橋上跌落坑,穿頭流血,由他抱我回家。但此事我沒印象。)

水池
木橋右邊有水池,下接馬路,是七號墳場生產菜蔬的集散地。清拆前荒廢後有發泡膠浮池上,便搭成一艘小船坐上,極安全舒適漫游池上,任由飄浮。棄置池中浮沉的的另有茶樓用可摺成半圓形的枱面,竟可伏其摺痕上,兩手伸直抓枱面,上下拍動,如蝶前進。


遊戲
除了上幼稚園和出坪石邨會穿鞋子,在家是連拖鞋也不穿的,而我也很多時不在家,走到田疇去。我經常赤腳走到黃仔家裡去。黃仔經常戴黃色太陽帽,我們從來沒有一起玩過玩具,但玩意很多。黃家地上多蒼蠅,我們會用右手捏握透明膠袋中部,張開下部成罩,悄然貼近蒼蠅套住,把蒼蠅推上上部,再用相同方法捉另一隻,待滿袋蒼蠅嗡嗡叫時便逐一捏死數誰最多。捉完蒼蠅,會走到田邊拾起空的小白蝸牛殼,雙方以姆指及食指拈著殼的最闊處,以尖端互對,錐向對方,以不陷破者勝。我們會摘路邊的酸味(讀音如粵語詞彙「第尾」的「尾」)草(紅花酢醬草)的莖來吸吮,原來最甜美的是其根部,把泥洗淨後生吃味如馬蹄。
姊姊教我玩煮飯仔,在玩具碗碟鍋鑊上放馬櫻丹花果葉。有一次在夜晚在前庭,姊姊要替我挖耳垢,我不願,她說把挖出的耳垢拋到空中一吹,便會變成小鳥,我便依她,左右耳掏完小鳥都沒出現,也無法追究。在前庭有時會燒乾草,父親把一隻肥大的非洲蝸牛也扔進火堆中。在前庭也最玩「掟公仔」,參加者各人把一兩隻小硬膠動物放在井字中間,用一隻做「頭」,擲向最遠橫線,以不出界又最近橫者先行,用「頭」撞出井字中間動物,悉為所獲,把其他參與者的「頭」擲中者,可接收其所獲。
當時不知道誰在床頭貼了幾個天使,一位「師母」也常到叔婆家做禮拜,有時會被邀參予,看到一些祈禱圖畫,竟有一次臨睡前對著天使做祈禱手勢,很細聲說「我要做個好孩子」,怕被人發現。
大哥曾在微雨夜帶我到佐敦谷水塘釣塘虱,我們在傘下,大哥一條接一條把塘虱拉上來,回家後放在水泥缸裡。大哥養的小黃狗在田裡常常追著我玩,停下來時向我擺尾,但當時我覺得被牠纏著很煩,常踢走牠。黃狗大了被大人劏來吃,大哥哭了,我不明白大哥為甚麼哭。後來聽母親講,在搬來七號墳場前,也就是我未出生前,一家住紅磡山谷道木屋區,當時大哥大概兩三歲,也養了一頭小狗,平時用鐵鍊拴著,突發生火災,大哥要帶狗走,但人人趕著逃忙,沒有大人理會狗,大哥一邊被拉走一邊哭喚「狗狗,狗狗」。火滅後重臨,大哥要找的只是狗狗。看來大哥從小比我更有愛心。當年電視台熱播由何守信講解的摔角比賽,大哥和我在閣仔玩摔角,砰的一聲把我從閣仔摔到地下。媽媽說當時我沒有哭,頭也沒傷痕腫脹,便沒送去醫院,不了了之。
媽媽曾跟我一起蹲在火爐前,一邊添柴,一邊跟我玩吸盤青蛙,青蛙跳起時她便大笑。
屋左是豬欄,屋右是雞舍,肥大的公雞,常追著我啄,很討厭公雞那副趾高氣揚的樣子。我經常想快些長大踢牠報仇。真怕的是螳螂。大哥說過,曾在回家路邊草叢,見過比手巴掌還要大的螳螂。我有零用錢時會走到屋下小店買雪條,為了不讓母親發現,我會停在回家路邊啃完雪條才回家,當時我總覺得比手巴掌還要大的螳螂就在裡面隱伏,在望著我吃雪條,雖然一直未見面,連手指一樣長的也未見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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